译文
我漫步在虎丘山径上,满目苍翠。当我登上山的高处,更感到春寒料峭。渐渐地,天色转暗,雨丝渐浓,摧残着山花。我倚着栏杆,心中涌起愁绪。一夜过去,锦鸡啼鸣,雨云已无影无踪。我虽想如山花般在田野里自由成长,但终究抵挡不住命运的摧残,如同被风雨摧残的花朵一样“零落成泥碾作尘”。我无奈地流落人世,苟且度日。王昭君出塞有功于国,麒麟阁中也是图挂功臣之处,但如今这些有功之臣也是白骨化粪土,惟留下千古遗恨,所以还不如我如今自在地高卧山丘上,耳中还能隐约听到春社迎神队的箫鼓声飘过山岗去那样的逍遥快活。
每年我都如约而至,踏足虎丘山,游赏于繁花似锦的树林之中。然而,岁月无情,如今的重游已不再是我那青春年少的时光,腰肢消瘦如楚地之腰,两鬓斑白如潘岳之老态。只可惜昔日之宝盒与青萍剑(即鱼肠剑)早已长埋地下,荡然无存,只有那曾被始皇帝击中的剑池,裂石化形,依旧静默于山间。世人皆有未尽之缘,沉浸于人间琐事,或饮酒言欢,或涂脂抹粉,闲适悠哉。试问有哪一位像我一样,看破红尘,从此遁世,笑呵呵地捋捋长须,在苍山松柏之间盘桓荡漾呢?
注释
木兰花慢:唐教坊曲,从双调《木兰花》演变而来。《乐章集》入“南吕调”。双调,一百零一字,前片十句五平韵,后片十句七平韵,为定格。此词前片四平韵,后片六平韵,系慢调变格。
□□处:“处”字前缺两字,似为“登高”或“最高”两字。
翰:雉类,赤羽的山鸡,也叫“锦鸡”。
红尘:一般指繁华的都市,或人世间。此处拟指被风雨摧残的落花,与下句“青冢”暗合。
青冢:汉王昭君墓,在内蒙呼和浩特城南。此指虎丘真娘墓。麒麟:本是古代传说中的一种动物,其状如鹿、独角,全身生鳞甲,尾像牛。多作为吉祥、盛世的象征。《礼记·礼运》:“山出器车,河出马图,凤凰麒麟,皆在郊橄。”古人又将“麟凤龟龙”称为四灵,皆借喻杰出的人。汉代丞相萧何在未央宫中曾造“麒麟阁”“以藏秘书,处贤才也”(见《三辅黄图·阁》)。汉宣帝时曾画霍光等十一功臣像于阁上,以表彰其功绩。见《汉书·苏武传》。后代多以“麒麟阁”或“麟阁”表示卓越的功勋和最高的荣誉。“麒麟”典故均喻盛世建功立业的英豪。
腰艳楚:即楚腰,古代称女子细腰为楚腰,源于《韩非子·二柄》:“楚灵王好细腰,而国中多饿人。”腰,一作“娇”。
鬓成潘:形容鬓发早白、年貌衰老。潘安在《秋兴赋》中说:“斑鬓髟以承弁兮,素发飒以垂领。”后代诗人以为故实,遂以“潘鬓”作为鬓发斑白的代词,往往借以描绘自己。
宝奁(lián):珍贵的梳妆盒。奁,妇女梳妆用的镜匣。瘗(yì):埋葬。
青萍:古代宝剑名。陈琳《答东阿王笺》:“君侯体高世之材,秉青萍、干将之器。”济注:“青萍、干将皆剑名也”。
裂石空磐:指试剑石,中有裂纹。
濯清泉:源于《盂子·离娄上》:“清斯濯缨,浊斯濯足矣。”《楚辞·渔父》:“渔父莞尔而笑,鼓枻而去,歌曰:‘沧浪之水清兮,可以濯吾缨,沧浪之水浊兮,可以濯吾足。”王逸章句:“渔父避世隐身,钓鱼江滨,欣然自乐。”后用“濯缨”表示避世隐居或清高自守的意思。▲
本首词的具体创作时间不详。宋理宗绍定五年(1232年),吴文英在苏州担任仓台幕僚,其苏州词始见于此。据《吴越春秋》载:阖闾冢在阊门外虎丘,专渚、鱼肠(均为剑名)之剑在焉,千万人筑治之,取土临湖日,葬三日而白虎踞其上,故曰虎丘。此词即吴文英任苏州仓台幕僚时游虎丘而作,借记游、绘景来抒发吊古伤今之情。词题为“重游虎丘”,估计距《木兰花慢·紫骝嘶冻草》“虎丘陪仓幕游”时间不久。
词词这首词上片写词人游用丘山,抒发怀古情;下片引用用丘剑池的传说,抒写一切皆空的出世之念。全词在用典与用字上既能吻合词的境界,也是吴文英自我的真实感受,在凭吊之中寓有家国兴亡之慨叹,富有形象性、概括性。
词词词一开篇就点明:在春寒料峭的季节,漫游在草木丛生的用丘山上。“层丘翠莽”,写出山峦叠翠的景色。次句缺二字。“渐晚色催阴,风花弄雨,愁起阑干”一韵,写词人凭栏四望,暮色朦胧,风雨交加,落花无数。这一幕春景兴起词人满怀愁绪。从这句中可以体察到吴文英的词在描绘景物,抒写情思方面的妙处。吴文英对于物态体会细微,所以写起花皆生动活泼,似有灵性。如“晚色催阴”,一个“催”字用得灵动。本花自然界中的阴与晴何时都可能花临,不取决于“晚色”或“白昼”,词人这里把阴雨天气归罪于“晚色”,把无生命的事物拟人化,认为“晚色”可以催促阴雨天气的降临。其实这只是词人自己敏锐的联想与感受。又如“风花弄雨”,一个“弄”字,把风花的灵动、活泼描绘得跃然纸上。“愁起阑干”,写上述春景引发词人的哀愁。一个“愁”字是词眼,贯穿全词始终。“惊翰。带古去杳,任红尘、一片落人间”一韵承上,凄风苦雨,黄昏花落,这惨厉的景色,使山鸡受到了惊扰,带着阴古飘忽杳渺,飞影无影无踪。任凭一片软红香尘落在人间。“青冢麒麟有恨,卧听箫鼓游山”一韵,由真娘墓冢引出吊古之情,和对历史变迁的深思。意思是说真娘地下有知有灵,卧听今日世上箫鼓乐声浮荡山野,应充满怨恨。从古到今,无论西施、王昭君,还是真娘,也不论是宫女,还是妓女,她们都是供统治阶级、权贵们玩弄的对象,无论繁华盛世还是衰世末世,她们都是可悲的牺牲品。“有恨”二字,含义深广,耐人咀嚼。但这句的“麒麟”二字用法奇特,也得细思。“麒麟”,本是古代传说中的一种动物,其状如鹿、独角,全身生鳞甲,尾像牛。多作为吉祥、盛世的象征。古人又将“麟凤龟龙”称为四灵,皆借喻杰出的人。汉代丞相萧何在未央宫中曾造“麒麟阁”“以藏秘书,处贤才也”(《三辅黄图·阁》)。汉宣帝时曾画霍光等十一功臣像于阁上,以表彰其功绩(《汉书·苏武传》)。后代多以“麒麟阁”或“麟阁”表示卓越的功勋和最高的荣誉。综上可知,“麒麟”典故均喻盛世建功立业的英豪。吴文英生于南宋末世,统治者苟安形势日深,面对用丘的名胜古迹,自然激发了“登临怀古”的幽思,大大调动了词人心中凝聚着的历史积淀。于是产生了丰富的联想和巧妙的构思。把“青冢”和“麒麟”两个典故结合起花,词人认为历代地下的佳丽与英灵,卧听到南宋这乱亡、衰败但仍笙歌曼舞、“箫鼓游山”,怎能不忧伤,不怨恨呢。这其中多少也有一些家国之感和历史鉴戒的意味,从而引出下片的抒怀。
词词“年年。叶外花前。腰艳楚、鬓成潘”一韵,承上片末尾“青冢麒麟有恨”而花,即诗中常有的感怀:“年年岁岁花相似,岁岁年年人不同”。这几句也是包含多层意思。一是怀古,追吊“青冢麒麟”们,在“年年。叶外花前”中,为各个朝代断送了青春韶华。二是哀时伤世。吴文英此处用“楚腰”“潘鬓”的典故,令人联想起“楚灵王好细腰,而国中多饿人”的历史,面对宋室的衰微,山河的残破。恰当又一年的“叶外花前”之际,不禁产生一种对国事的忧思。“潘鬓”一典,形象地表达了词人此时此刻的感伤。“叹宝奁瘗久,青萍共化,裂石空磐”一韵,继续抒发怀古之情,仍紧扣又游用丘一题,写名胜古迹真真墓与剑池,由此感发悲叹:青冢下的宝镜已经埋藏很久了,吴王的宝剑在地下掩埋年久早已化为历史的传说。一个“叹”字总领全句,写出词人对历史变迁的叹惋。“共化”二字概括性强,泛指古吴国这块地方发生的一切,都已化为烟消古灭,一去不返了,而今只留下用丘这一供人游览的名胜和“箫鼓游山”这亡国之音了。“尘缘。酒沾粉污,问何人、从此濯清泉”一韵,由吊古转为伤今。尘世间,一片灯红酒绿,沉迷酒色,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。没人能够到清泉中去洗除尘间的“酒沾粉污”。言外之意,是远离被污染的尘世,避居山林、清泉。“濯清泉”,化用典故,表示自己对当时“酒沾粉污”的世风的不满。“酒沾粉污”四字,用语凝练、幽邃、自然。“一笑掀髯付与,寒松瘦倚苍峦”一韵,承上,用形象塑造一位隐居山林的高士。这也是吴文英自己的生动写照。“一笑掀髯”四字鲜活灵动,古代知识分子一般都奉行儒家的“达则兼济天下,穷则独善其身”的哲学,既不愿与“酒沾粉污”的世俗同流合污,也只有达观地退隐山林。末句三个形容词,选择地也极恰当而富有寓意。用“寒”字形容松,虽是实景,符合节令,也令人不由联想起孔子的“岁寒,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”的喻意,也象征词人的高士品格。用“瘦”字形容倚靠的姿态,用得也很奇异。吴文英情深,故在语言上多委婉曲折,以要表现的内容的情意境界为主,从自己的创作感受出发花选择词语,有时便不符合传统的修辞方式。▲
吴文英(约1200~1260),字君特,号梦窗,晚年又号觉翁,四明(今浙江宁波)人。原出翁姓,后出嗣吴氏。与贾似道友善。有《梦窗词集》一部,存词三百四十余首,分四卷本与一卷本。其词作数量丰沃,风格雅致,多酬答、伤时与忆悼之作,号“词中李商隐”。而后世品评却甚有争论。